瑞士医生晚上9点后在干啥?

2016-03-22   文章来源:304关节科主治医师 程徽    点击量:1836 我要说

2015年1月31日-2016年3月2日,我赴瑞士访问学者1年。

之前,我的漫长英文“标书”《髋关节手术的精确术前设计》,过五关斩六将,有幸作为全国范围内“海选”的五位中标者之一,获得中国科学院国际合作局设立的“中国-瑞士科技合作项目(SSSTC)”的资金资助,赴瑞士伯尔尼大学医学院,师从国际顶尖级关节外科专家Ganz教授(欧洲髋关节协会主席)访问学者一年。

Ganz教授77岁了,依然保持着一个经常“光临”欧洲各关节外科中心特邀首席手术的工作节奏。因为迄今为止,在非人工关节手术领域,无论在学术造诣上还是手术灵性上,还没有一个人超得过Ganz教授。

Ganz教授与我们关节外科的张洪主任是多年挚友,张洪主任在“截骨术”领域能率领我们团队做到亚洲第一,其师傅就是伟大的Ganz教授(他是“截骨术”的发明人)。这些年来,Ganz教授已多次来中国和我们关节外科真传亲授。但是张洪主任觉得还是必须派一位徒弟从早到晚紧紧跟着Ganz教授,学思想、学作风、学技术。时间短了绝对不行。

我成了张洪主任徒弟中的幸运儿。我就用我“挣”来的这份资助,赴瑞士完成我师父张洪的夙愿。张洪主任千交代万交代,你要是把Ganz教授像白求恩一样的精神和作派学到手了,我们关节外科非人工关节领域的精进与传承就让我放心了。

我转瞬明白了我这承前启后的使命。这一年我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访问学者。

我与Ganz教授同台手术

与Ganz教授身影相随之中,我常常作为第一助手,幸福地跟着Ganz教授辗转欧洲各地做手术。Ganz教授知道我们中国医生工资低,知道我这次访问学者的资助金也很有限,Ganz教授就把我的差旅费、伙食费全部包了。连我租房子的押金都是他帮我交的。而且他也没有告诉我,等我走的时候,房东退给我押金,我才恍然大悟。

我特别特别幸福地得到了许多和Ganz教授在一起穿越心灵的“聊天”机会。和他在一个特别舒畅的时空隧道中自自然然的得到了“真经”、“真传”。

还记得刚到瑞士第二天,我对Ganz教授说我在北京每天都要12点才能睡觉。忙碌了一天手术与门诊,下班就很晚了,回家匆匆忙忙扒几口饭(为了当好住院总医师,我“抛弃”北京郊区舒适的大房子,在我们304医院旁边花5000多元租了个2居室,还把爸爸妈妈接来做饭、干家务),每天晚上9点,包括周六周日,我都要赶到放射科为即将做截骨术的患者做髋关节造影核磁。整个操作技术要求挺高,造影剂要准确注射进髋关节狭窄的缝隙中,以显示患者髋关节内病变的程度,以此作为依据设计精准的手术方案。

所以,在我去瑞士之前的3年里,几乎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,头脑老是不清醒,有些科研思路经常会因为晚间必须的造影操作而中断。等晚上12点回到家,又再也打不起精神把科研继续下去了。

Ganz教授拍拍我的肩膀,他说,我跟你这个岁数的时候,我每天晚上9点,等我的孩子们都睡着了,我就会从家里开10分钟的车回到医院办公室搞我的论文,搞我的科研。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我老年,我换了个大房子,专门有了一个工作室,我才把这个从9点开始的工作“约会”约到了家里。

Ganz教授还乐呵呵的对我说,没有一个有成就的医生,不是这样加夜班加出来的。其实,8小时以外你多干的那点事儿,才真正决定你事业的命运。

我顿时恍然大悟,Ganz教授是在暗示我,每晚9点这个“上班”,还是要坚持下去,并且要坚持一辈子。

我与Ganz教授在英意髋关节论坛发言

我刚到瑞士时的那点儿每天晚上9点不用再“昏天黑地”地做造影的小窃喜,顿时被Ganz教授敲了警钟上了“紧箍咒”。从此,我一天也没耽误,每天晚上9点都在宿舍“上班”到12点。

收获真是大大的。其中一个收获就是发表的SCI论文“Comparison of 2.5D and 3D Quantification of Femoral Head Coverage in Normal Control Subjects and Patients with Hip Dysplasia.”这是关于计算机技术渗透到影像诊断领域,以普通的X光片通过计算机的复杂计算取代CT的“大道至简”的方法论述。

这天晚上9点,当我决定要写这篇论文的时候,我自己都被计算机文件夹里的100多篇过去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论文给看得眼晕。我心里直着急。

我走到窗前,宁静的伯尔尼小城万家灯火。我想,Ganz教授桌前的那盏灯肯定也在亮着。

我想,许多瑞士的医生,此时此刻,都会在晚上9点,开启另一个8小时工作制的智慧通道。

我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。我将100多篇参考论文,1篇又1篇地删去,删到最后仅剩下20篇。我一下子就觉得放松了,放空了。

我居然一夜没睡,好像时间一下就过去了。我的论文居然写成了。

当我再次走到窗前,开启百叶,啊,当时东方已一轮红日。

这篇论文是纯英文写作的,大概有A4纸10多页。就这样一气呵成。

这篇论文发表在《PLOS ONE》2015年第10期。

从瑞士养成的这个每天晚上9点又上一个班的习惯,在我回到北京后一如既往。

我知道,当我每天晚上9点从我在医院边上的租房里返回我的办公桌前的时候,我的恩师Ganz教授桌上的那盏台灯,也一定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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